苏力:
我觉得误解是难免的。
第一个,我为什么说韦伯是政法学派,比方说大家喜欢用是否符合形式正义作为评判法律的好坏,说西方的法律是形式化的法律,中国的法律是实质正义。在这个过程中有一定问题是说不探讨其背景是什么,只是说某个方面是正确的而我们要靠拢之。我自己的文章中也有这种迹象,我们都是政法学派的承继人并受其影响,所以我并没有嘲弄政法学派。我也没有说它衰落,我只是说它会谈化,而不是应当淡化,因为这个工作将有更多的人文知识分子承担,我并没有否定其意义。法学如果说它要作为一个独立学科存在,首先它必须有其独立的技术和关怀。政法学派与政治学问题太一致,具有一般人文科学知识的人都可以关怀之,所以会谈化。这三个学派构成了当代中国法学的一个格局,而且我承认诠释法学将占主导地位,其它两种将作背景。
包万超:
我在外面讲学时,他们提出的关于北大法学院最多的两件事是《中外法学》的改革和苏力的本土资源。我感觉95年以来我们讨论法律的规范化、本土化和法学方法几乎是和苏力的名字联系在一块的。苏力把我们引开了此岸,但他没有把我们引到彼岸,我感觉到近几年来苏力看一种语言上的霸权。
经过阅读苏力的文章,我感觉不断受到感染,使我认为苏力的问题不是他属于哪个学派,而是他把我们引到了新的领地进行博弈,但他又不指出一个博弈的结果。有人认为苏力是社科学派的,我认为并不正确。至于政法学派,苏力也不是排斥的,但能把它放到主导地位。我切实体会到走社科学派也是一种体力活,很难走。我还感觉学术批评与学术人品是分不开的,社科学派与保守的政法学派和正统的注释学派不同,有些标新立异。我原来认为学术与人是分开的,但现在看是关联的,很少有人能保持真正的学术品格中立。所以,如果跟随社科学派的话,我有两个困惑,一是体力不支,二是如何维持人际关系。
苏彦新:(因记录问题发言缺失)
张中秋:
刚才苏力的讲话使我很受启发。前段时间清华曾有一个“中国法学流派”的研讨会,苏力没有参加,会上的主要观点是中国目前不存在法学流派。苏力从对研究范式主题的回应角度,将中国法学划分为三个派别是可以理解的。从严格意义上讲,中国不存在非常独立的三个流派,存在三种法学研究的态势和倾向而未形成派。
苏力谈到范式时认为是一种科学的结论和认识,我听得不太理解。从张文显的解释中,我才能清楚地理解范式。我想请苏力再解释一下他所理解的范式。
我同意政法学派的淡化和其作为背景,但我想补充一下,我觉得另一方面它会变换形式。我想从两个方面说明。中国社会是一个政治控制的社会,而不是两元社会,法律是控制的手段,这种状况的改变将得很长的过程,这种背景下政治学派还有存在必要。另一方面可能变化形式,例如合理化政治与法律的结合。
苏力:
库恩主要举了两个例子说范子,其中之一是地心说与日心说,认为这是一种范式转换。张文显教授文章中的第一个定义是更被经常引用的,即为科学共同体提供了典型问题和解答的普遍承认的科学成就,然后这种成就为核心问题提供了基本的角度,尽管具体解答不同。另外一个范式变化的例子是牛顿力学和爱因斯坦力学,爱因斯坦力学是四难空间而考虑进了时间因素。他基本上是以这两个例子说明的。当然,也涉及到科学共同体,科学共同体实际上是大家分享了一些基本的原则,在法学上也是如此。在科学共同体中有些问题是不存在的、不重要的,只是对其它科学共同体重要。
至于刚才提到的政法学派的不同意见,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中国具体问题是变化的,但基本范式是不变的。即讨论哪种价值是更高的、更正确的。但象社科法学可能就不是说正确的答案,而是说好的答案--好的答案可能有好几个,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因此一个是强调真理一致、外在性真理,一个是强调共识性真理。
葛洪义:
我也想提几个问题。
刚才论述中好象主要按时间阶段划分了三个范式,还有没有其它的?这涉及到划分标准的问题。我觉得你(苏力)大致考虑到三个方面,如核心命题、知识径路、规则问题。那么,核心问题是指什么样的问题--学术的、理论的,还是现实的问题?因为它涉及到一个研究方向,我们要研究真问题而不是假问题,如何界定?
第二个问题,我觉得你所划分的三个范式是不是有你所说的区别,比如说诠释法学中有些话题可能是不存在的,我承认这种情况。但你刚才主要是对部门法学所作的说明,那么这些部门法学你以为在什么意义上是学术?如果它本身是学术的,它还会不会这样做?例如那些法条的释义我认为不是学术。如果确定它为范式的话,我有些质疑。
对第三种范式我仍有质疑。你在划分这三个范式时主要依问题(即核心问题)与方法(即知识路径)。那么社科法学在这两个方面差别很大,把它们划为一类是否恰当。例如知识论的问题人文学派不谈这个问题。从方法上来说也有这个问题,知识径路明显有不同。
苏力:
我觉得葛洪义提出的问题都很好,是促进我进一步思考的问题。实际上这篇文章写得是很匆促的,且涉及到20年学术史,不可能在一篇短文和短时间内完成。我觉得还是可以简单地回答你的问题。
首先是核心问题。不同的人对何为学术问题是因人而异的,例如阿奎那探讨针尖上能站多少天使的问题,对他来说是个真空题。比如对我来讲,法的阶级性问题不是学术问题。库恩讲到所谓真问题是为学术共同体的典型问题,所以在此问题上我采相对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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