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理论的基本假设是,功能分化在现代社会中占主导地位。在社会由传统转向现代的过程中,功能分化代替了前现代社会的社会阶层分化。这种分化不能与总体上的结构性分化或迪尔凯姆所言的劳动分工相混同。功能分化意味着现代社会的各项功能由它的次级体系分别承担。因此,需要构建关于功能性前提条件的理论,而现代社会必须具备这些前提条件。帕森斯通过他那著名的AGIL体系推导出了这一理论,但在该理论的进一步发展过程中,却被卢曼抛弃了。
现代社会由多少次级系统构成姑且不论,但可以肯定地说,经济是一个最早分化出的原始次级系统,它有自身的媒介(金钱)、典型的密码(财产)、特定的组织(企业)和特定的理性标准(利润)。
相对于它们嵌入的整体社会而言,功能分化的特征在于现代社会的次级系统一方面是自足的;另一方面则是功能专业化的。自足意味着在特定次级系统中,必须用它特有的符号进行交流。例如,现代社会经济决策的文化合法性在于用经济标准来指导,因此,这种决策不必考虑政治或社会标准。次级系统的运行就依赖其固有的符号来组织,而且这符号可以用来区分任何相关的事情。经济系统只是区分财产与非财产,科学系统则是区别真伪。基于不同符号的事件秩序是不能相互转化的。例如,一家工厂不管什么时候面临倒闭,经济系统的反应标准只能是纯经济的,这一标准并不与政治或社会一致。经济系统的运行是独立于其他社会系统,这种自足性使经济系统获得了自己的内部行为评价标准和维系系统内部共识的典范性原则 。
至于社会是否提供信息影响经济决策,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这一点应该说明,自足是一个相对概念,其程度随着资本主义的不同发展阶段和相关制度环境而不同。
功能专业化意味着次级系统的行为以特定次级系统的功能为中心。例如,科学系统的特定功能就是发现真理,而没有其他功能,比如发现美感。随着次级系统功能的发展,它的片面性就越强,其他的功能也就退化了。 这样,现代社会次级系统增长的效率,使它们对其环境的情况和问题漠不关心。这不是外部性经济的不幸,而是系统专业化的自然结果。
相对的自足与功能专业化是高效率的成因,这不仅表现在经济系统中,现代社会的所有次级系统都是如此。但同时,二者造成经济与环境关系的不平衡也是极为重要的。自足与专业化首先是现代社会次级系统持续性膨胀的基础,尤其是经济;其次,它使对环境的“焦虑和困难”的无动于衷合法化,尽管环境也是社会系统的组成部分;再次,它给国家干预设置了障碍,也就是说,单纯追求经济效率和它对环境的漠视可以归因为功能分化的次级系统的专业化行为模式。卢曼指出,这样的系统运转是封闭的、自主的。这说明经济系统交流的特定模式是给付,主要指与其他系统的给付关系,因而忽略了环境。所以环境问题的根本症结在于,被分为许多次级系统的社会并不具备自发保护环境的功能,那么如何才能使这些次级系统的功能与环境保护相协调呢?一个思路就是外部干预,但是卢曼非常怀疑外部干预的可能性,外部控制的局限来源于现代社会系统没有顶端和中心。它们的次级系统不能被纳入一个等级序列,尤其是政治系统不处在这一序列的顶端。政治系统并非现代社会的整体代表,它也不能把握整个社会的发展趋势。因而卢曼寄望于经济系统的自我反馈产生环境利益,而不是国家干预。自然反馈也许可以通过环境定价来建立。对“生态问题的关键”,卢曼写道:“在于价值杠杆。”这来源于系统波动的一般理论,即一个系统必须自我调节以达到与自然的和谐。尽管这种设想听起来新鲜又引人注目,但众所周知的事实是,经济决策只依据投入产出,照样漠视无价格的环境因素。
3 社会两难困境
并非所有资源的利用和污染物排放活动都有害于环境,作为废物的接纳场所,生态系统有一定的自净能力,只有当这些废物排放超出了其吸纳能力的时候才会导致环境问题。同样,如果资源是无限的(如阳光和石头)或可再生资源的年利用量保持在它的更新水平之下,资源的利用也是无害的。承认这一点就可知道,只有过度利用环境产品时,环境问题才会产生。
经济学和政治理论的重大贡献是,当理性人发现自己处于“两难困境”时,对资源的过度利用就不可避免了。人们认识到无论他们的行为如何,其私人利益会与社会利益一致或不能促进公共产品的改善时,就陷入了“两难困境”。亚当·斯密认为,竞争的市场在个人谋求私人利益的时候也会增进公共福利。但是社会不会避免个体利益与公共利益的偏离,本质上,公共物品的存在及其使用的外部性导致了市场失灵,生物学家哈丁称这种情形为“公地悲剧”。
为了解释“公地悲剧”,哈丁研究了向社会所有牧民开放的牧场被过度放牧的问题。每一个牧民都要决定在牧场上放养多少牲畜,作为理性的效用最大化者,牧民会计算每增加一头牲畜的边际效益。这种决定既有积极结果(因增加牲畜,提高了产出),也有消极结果(草场被过度放牧)。由于正效益属于牧民个人,而负效应由所有人分担,收益大于损失。理性的牧民会决定,只有再增加放养量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悲剧就在于每一个牧民都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哈丁认为,每一个人都掉进了在有限的世界中无节制提高自身利益的陷阱中,在一个认为公共物品可以自由取用来满足自身利益的社会里,所有人的共同毁灭是必然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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