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前述,否定严格决定论并不必然意味着世界或历史就是完全随机的。世界如果没有统一性就不会激起我们的崇高感,而没有复杂性则失去了生气(戴森有句类似的话:如果少了一致性,宇宙就毫无伟大之处;如果缺乏多样性,世界也就失去了自由)。严格决定论的世界里,我们活着意味着荒诞;而完全随机的世界里我们就没有任何可资凭借的知识,我们活着是运气使然,而从长远的眼光看我们都该死掉的(凯恩斯)。这样一种非严格决定论的得出,可能是以一种“人择原理”作基础的,即我们如此看待世界,是因为我们恰好生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仔细考虑一下,如彭罗斯所言,仅仅非严格决定论不足以说明意志自由。随机性只不过是自由的先决条件,使我们在谈论自由意志时有了一个必要的立足点。如果思维和决策的作出总是随机的,这也不是我们想望的自由,因为我们自己说了不算。我们之所以乐观的自称自由,是因为我们还能象一个元理论意义上的观察者那样,在多个逻辑上可能的世界中选择我们认为合意的,而多重可能世界的观点会使我们在判断和决策时,能有一丝造物者的体验,因为是我们的手指按在开关上。如果我们对不同选择的评价标准和方法都由不可改变的历史所决定,那个所谓最优的决策是我们不得不作出的,我们的自由已经被镶嵌进一个决定论的过程中了,留给我们的安慰仅是那个选择还算能得到的当中最好的。但我敢说哥德尔还给我们开了一扇后门,我们不会连跟自然打赌(博弈)的一丝机会都没有。
哥德尔定理与当前在社会科学研究中大行其道的博弈论有着天然的联系,一如它们的创立人之间的相知有素。今天的博弈论思想已渗透到纯数学中了,克里普克对哥德尔定理的一个新证明就是博弈论方法的出色运用。二者之间不仅具有许多形式上的相似,如博弈论的纳什均衡解及其各种精炼总是在数学上表现为一个不动点,哥德尔定理中自指自己在系统里不可证的不可判定命题也是一个不动点;而且随机性和可能世界的观点还赋予博弈论中混合策略均衡解以合理性。
更深刻的联系还在于,正象霍夫斯塔特在《GEB》里所不厌其烦地讲述的,它们都以充分洋溢着的元理论思考,反映了世界的整体相关性和复杂性--我们谈论它的同时也生活于其中并表现为其存在的一部分。这使我禁不住自问,我们能参透其中的奥秘吗,就在这么一篇文字里,甚至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在不得不表明作为个人应该有的谦卑之后,让我大着胆子再借用王浩的一句话:“我的意见跟哥德尔相同:如果我们从不做错事情,生命的意义便会丧失殆尽(第3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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