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距离的作用可以消除相对主义的批评但它对于主观主义并不能发挥同样的效用。赫施认为加达默尔诠释学使得文本的含义不仅受到时间推移的影响而且受到解释者个人偏好的支配。这是一个更加严重的批评。然而正如加达默尔不同意赫施与贝蒂给予作者观点以优先性一样,他也不能同意赋予解释者的观点以优先性。他们都未能把握解释的辩证性质并且使我们的注意力偏离了解释在自我理解和寻求真理中的作用。
加达默尔不认为个人偏好可以支配解释者活动。“所有正确的解释都必须避免随心所欲的偶发奇想和难以察觉的思想习惯的局限性,并且凝目直接注意‘事情本身’……”[18]这样加达默尔主张解释者的视域受到传统而非解释者个人偏好的支配。由于我们总是受到历史的影响,理解文本的传统方式构成了我们理解的条件。这一效果历史不仅表明所有知识都以历史为中介,也表明传统限制了解释的主观性。“其实历史并不属于我们,而是我们属于历史。早在我们通过方式理解我们之前,我们就以某种明显的方式在我们所生活的家庭、社会和国家中了解了我们自己。主体性的焦点乃是哈哈镜。个体的自我思考只是历史生命封闭电路中的一次闪光。”[19]
加达默尔对于传统的依赖并不具有完全的说服力,因为无论传统还是文本的语言常规都不能得出完全封闭的结论。文本及其传统并不具有如此强的拘束力,以致于对文本问题只有唯一的一种路径能够达致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解释者个人的信念就具有了决定性意义。加达默尔对此的回应是求助于诠释学循环。正如文本的视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部分通过与解释者的遭遇),解释者的观点和视域在这一遭遇中也发生转移。我们理解的历史前提并不排除我们根据文本修正自己的前理解。解释的动态过程是这样运作的:在我们第一次进入文本时,我们将自己的前理解注入其中。随着我们对于文本了解的增多,我们对最初的目标加以修正,以更好地与文本向我们显示出来其可能具有的整合性相一致。对于解释者和文本的对话具有基本性的是其对一个共同基础的努力寻求,这一基础既使得文本个别部分的意义得以显现同时又将其整合到一内在一贯的整体当中。文本对我们必然有所教益,这样的预设对于解释者具有拘束性的印影响。虽然它并不能消除主观主义的问题大确实缓解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
2.不一贯(德里达)
加达默尔对相对主义和主观主义的指责的回应使得他的理论又受到解构主义和批判思想的批判。[20]象德里达这样的解构主义者批评加达默尔预设了文本的整合性和解释的连续性。德里达认为文本自身充满了不一致,解释导致的是分裂而非协调。加达默尔虽然对于文本易于被解构有足够的警醒,但他认为解构方法不具有建设性。诠释学要通过我们与文本之间的遭遇和联系来达到自我理解,解构主义不能完成这一使命。
加达默尔的关怀通过他的“对完善的预期”(anticipation of completeness)概念得到显现。如果一个解构主义者希望发现文本中的不连贯,他是完全可能成功的。加达默尔欣然接受这一事实的存在。但由于正确理解的诠释学是一个对于真理的考察,在考察中必须预先假定文本是正确的,而且从这一预设出发去努力发现从文本中能够推出的最为一致的景观。这样通过乐于接受文本的教育而对文本的“完善”抱有“预期”,这样的文本会启发我们的前理解。“这种支配我们一切理解的完全性的先把握本身在内容上每次总是总是特定的。它不仅预先假定了一种内在的意义统一性来指导读者,而且读者的理解也是经常地由先验的意义预期所引导。所以正如一个收信人理解了信中所包含的信息,并首先以写信人的眼光去看待事情,即把写信人所写的东西认为是真的-但并不是想把这个写信人的特别见解认为是真的-同样,我们根据从我们自己的先行实际关系中所获得的意义预期理解了流传下来的本文。”[21]
德里达对他所称的加达默尔对文本的“善良意志”(good will)进行批判。德里达认为这种对完善性的预期,如同加达默尔在对浪漫主义诠释学的整体批判中所体现出来的一样,依赖于一个怀旧的、过时的真理观。德里达将不连贯而非真理看作处理文本时的自然假定。德里达认为,理解的条件并非一种与传统“联系”的连续,而是一种联系的终止。在德里达,文本分析的洞见在于认识到文本用以颠覆自身所提出的真理主张的多种方式,而不是提供一个协调的程序去发现在其他人的言谈中所蕴含的真理。
加达默尔令人信服地否认了那种对历史解释的本质主义理解(它相信存在一个客观确定的现实),坚持他的对文本的善良意志是到达澄明的最佳路径。他说:“‘善良意志’对我来说意味着柏拉图所说的‘好的选择’。这意味着,人们并不关心为了绝对有理的目的与注意别人的弱点,而是更主要地设法尽可能去加强别人的观点,使之变得更清晰明了。这样的态度在我看来对任何理解都是基本的。”[22]加达默尔不同意说与文本的相遇会产生“断裂”,也即解释者的的转变。他强调的是解释者和文本之间的连续性,而这正是德里达所否认的。加达默尔认为如果我们不把文本看作考察真理的路径而视为羁辔,这将使我们丧失一个学习的机会。”正如对一贯性的预设,只有通过对真理的预设,最初看来似乎是文本中的断裂的东西才要求一个新的文本的解释以及对相关内容的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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