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猎得麑,使大夫持以归,大夫道见其母随而鸣,感而纵之。君愠,议罪未定,君病恐死,欲托孤,乃觉之,大夫其仁乎,遇麑以恩,况人乎,乃释之,以为子傅。于议何如?仲舒曰:君子不麛不卵,大夫不谏,使持归,非义也。然而中感母恩,虽废君命,徒之可也。
甲父乙与丙争言相斗,丙以佩刀刺乙,甲即以杖击丙,误伤乙,甲当何论?或曰殴父也,当袅首。论曰:臣愚父子至亲也,闻其斗,莫不有怵怅之心,扶杖而救之,非所以欲诟父也。《春秋》之义,许止父病,进药于父而卒,君子原心,教而不诛。甲非律所谓殴父,不当坐。
甲夫乙将船,会海风盛,船没溺流死亡,不得葬。四月,甲母丙即嫁甲,欲皆何论。或曰,甲夫死未葬,法无许嫁,以私为人妻,当弃市。议曰:臣愚以为《春秋》之义,言夫人归于齐,言夫死无男,有更嫁之道也。妇人无专制擅恣之行,听从为顺,嫁之者归业,甲又尊者所嫁,无淫行之心,非私为人妻也。明决于事,皆无罪名,不当坐。[7]
以上案例的处理结果基本上都是“不当坐”,即不对当事人进行刑事制裁,反映了司法上的宽和态度。“《春秋》决狱是在汉武帝时儒家思想已确立其统治地位,而封建法制又不完备的情况下盛行起来的。当时由于儒家提倡的礼治原则与司法实践之间存在不少矛盾,所以需要用经义决狱的方式加以调整。此风一直延续到隋唐时期,封建法典彻底儒家化才最后终止”。[8]
应该说,从整体倾向看,董仲舒的“原心论罪”还是兼顾了犯罪事实与犯罪动机,只是在涉及伦常犯罪时比较强调考察犯罪者的主观动机,即从道德的角度衡量其动机是否邪恶,如果动机邪恶,即使并未完成犯罪也要追究其刑事责任;而如果犯罪者一贯品行端正,仅仅是初犯,则可从轻论断。如此看来,董仲舒的“原心论罪”似乎无可厚非,与所谓任意出入人罪的后世恶评似乎并无所涉,何况董仲舒主张“赏不空行,罚不虚出”(《春秋繁露·保位权》)以及“务德而不务刑”(《春秋繁露·阳尊阴卑》)等等,其所着《春秋决狱》所收案例也多为刑罚宽免之事。因此,可以说“原心论罪”这一司法原则至少在董仲舒手上并未产生严重副作用,但司法实践中酷吏借用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意出入人罪则有可能,如《盐铁论·刑德》所谓“春秋之治狱,论心定罪,志善而违于法者免,志恶而合于法者诛”显然属于“原心论罪”原则的过度运用而产生的流弊。
三、董仲舒司法思想的价值取向:人道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