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建立在暴力废墟之上的宪政很可能由于缺乏和平更替政权的土壤而中道夭折。凭什么你可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而我就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之于其人之身”?以暴易暴很容易形成恶性循环,永无终止,所以伯夷、叔齐才有所谓的 “以暴易暴兮,未知其非也”的感喟。事实上,只有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下进行持续性的渐变,宪政的传统才能得以逐步夯实,宪政的大厦才可以建的根深蒂固。
因此,革命,虽有彻底、集中的优势,也有我们常言所说的“一张白纸好作画”的好处,但它一方面具有极大的破坏力,常常使数年建设之功毁于一旦,另一方面也并不必然带给我们预期的宪政结果。正如上述分析中所说的那样,甚至更容易让我们陷入一种以暴易暴的恶性循环。
既然如此,维新又是怎样的?维新一定能实现我们的宪政目标吗?恐怕同样不能肯定。王安石的变法不是落得个人去政息的下场吗?百日维新不也是失败了吗?实际上任何一次维新都是一场利益资源重新分配的游戏。在这个游戏里,既得利益者往往被迫让出了眼前的利益而不得已地“被长治久安”了。这里面就存在一个既得利益群体的眼光和胸怀问题。有眼光的既得利益群体在日益不稳定的社会面前选择了舍弃眼前利益而追求长远利益的做法,他们服从甚至主动变法;而短视的既得利益群体则恰恰相反,视维新变法如洪水猛兽,死死抱住眼前的利益不放,最终落得个权财两空的下场。前者如以秦孝公为代表的秦国的执政者,后者如以慈禧为代表的晚清政府。还有一方面,维新往往对社会的弊端革除的不够彻底,因为维新的过程同样是一个各方利益博弈、妥协的过程。在妥协的过程中,新鲜的血液进来了,病毒腐臭虽有所消退,但并不能完全去除。原因在哪里?因为旧势力还有力量——虽然他们已经无法消灭新生力量,但也不至于被新生力量所消灭——在不愿束手就擒的情况下,不得已采取了一定程度的让步。
但维新自有维新的好处。首先,它以非暴力的渐进方式朝宪政迈进,在和平的环境下,社会财富可以累世以存,不至于在战火中毁于一旦。其次,与暴力革命相比较,民众在维新中所付出的代价相对比较小,至少不用付出太多的生命。尽管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毕竟,和平状态下的渐进式改革还是要给民众以更大的生存和发展空间。可能更具有长远价值的是,今日的和平渐进为以后的政权和平更替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起到了很好的先例示范作用,可以说,没有第一次的和平,就很难有政权的第二次和平交替,不打破以暴易暴形成的恶性循环,持续和平的良好状况就很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