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比,当事人对于仲裁权的入口控制力量要强大得多。仲裁管辖权的取得不仅依赖于当事人的选择,而且依赖于双方当事人的合意选择;不仅选择是否仲裁,而且选择在哪儿仲裁和由谁仲裁;不仅选择仲裁机构,而且选择仲裁员;不仅超越地域限制,而且超越国界限制。这种由当事人保留进入或退出“游戏”的完全选择权,构成对其正当权利的根本保障,从长期和多次博弈关系看,这意味着当事人对仲裁机构的生存和发展拥有强大控制力。即使“退出”权对于本次“交易”没有影响(一经选定仲裁机构和仲裁员,则双方当事人必须受其仲裁裁决的拘束,除非存在撤销或不予执行的法定事由),但如果从整体上把当事人和仲裁机构各自作为一方交易主体,仲裁机构作为多次“交易”的市场参与者,优胜劣汰的市场规律构成对仲裁权的根本制约。为此,保持仲裁管辖权的自愿性和仲裁的自治性,增加了对市场机制的依赖,减少了仲裁权制约对于公权力的依赖。对于仲裁自治性和仲裁市场机制的破坏,也将根本破坏仲裁权的制约机制。
2.过程控制:仲裁权的行使受制于当事人自治权和程序自治
在我国民事诉讼模式中,国家干预主义色彩浓厚,当事人的处分权未能构成对审判权的有力制约,程序进程几乎都是按照法律确定的方式并在法官的掌控之下进行。相比而言,我国商事仲裁起步于与国际接轨的国际贸易仲裁,仲裁过程的控制更多地体现了市场体制下当事人处分权、程序参与权和程序自治原则,国家法律对仲裁过程的干预,不是直接规制具体行为或授权仲裁庭去掌控,而是在可能妨碍当事人程序参与权和程序自治实现的那些方面加以控制。在实体处分权方面,仲裁权限受法律规定的仲裁事项(仲裁主管范围)、仲裁协议约定的事项以及当事人在本案中提出的仲裁请求的三重限制;在程序支配权方面,当事人协议选定的仲裁机构的规则或当事人直接选定的仲裁规则支配着整个仲裁进程,程序的进程和程序行为(如对新请求或新证据的审理、确定是否开庭及开庭时间等等)一般都要经当事人参与决定。
3.出口控制:仲裁裁决的撤销与不予执行
当事人以自愿选择的方式授权仲裁,是仲裁裁决对当事人产生拘束力和强制执行力的正当根据。为此,国家在赋予仲裁裁决以强制执行力时,设置了事后救济途径,不符合司法审查标准的仲裁裁决可以被申请撤销或不予执行。这一出口控制的后果又会反过来影响未来的仲裁市场选择和仲裁过程,一个经常被司法审查否定其裁决的仲裁机构和仲裁员将被潜在的当事人所淘汰。然而,出口控制的监督实现对入口和过程的正面影响,依赖于两个前提条件:其一,审查标准必须符合仲裁自身的特质和功能,亦即保障当事人的入口控制权(绝对)和过程控制权(相对)未受破坏。为此,司法审查的核心是,仲裁机构和仲裁庭是否合法取得了仲裁权,当事人是否获得了受通知和受听证的权利,仲裁的程序是否符合当事人选定的仲裁规则。正因如此,我国现行法对国内仲裁的实体审查标准被普遍批评为违背了当事人仲裁选择权和仲裁自治原理,因为当事人选择仲裁的本意,是将纠纷交给自己选择的仲裁机构和仲裁庭处理。司法审查频繁地否定当事人选择仲裁途径的意志,妨碍了当事人的入口控制权,其效果不会促进仲裁行业内部仲裁机构之间的良性竞争劣汰,而是使仲裁行业在整个纠纷解决体系中处于整体不利的竞争地位,也使中国在一个开放的国际仲裁市场中处于不利的竞争地位。其二,存在一个完全由当事人自由选择的开放的仲裁市场。在当事人无法自主选择加入或退出的市场中,司法审查的事后控制只能影响个案的结果,不可能转化为当事人对仲裁的入口控制,因而也无法形成或利用市场机制来优化仲裁的内部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