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畔的公法之缘
田飞龙
【全文】
有缘千里来相会——俗谚
一、引子
今年是北大110周年校庆,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北大法学社建社25周年。作为与法学社同年诞生并担任过法学社上任社长的我,在这个具有多重意义的纪念时刻不得不涂抹些文字来说一些我与法学社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但是,我与法学社的缘分又不仅仅限于我们两者之间,它是一个更大的与我有关的缘分的一部分——那就是我与北大公法的缘分,即“未名湖畔的公法之缘”。意义的找寻,根源在于位置的确定。我要通过“未名湖畔的公法之缘”确定我与法学社的位置,并通过这一过程展示我青春时的精神历程。这样的纪念方式也许更加得体和更为到位。
北大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我出生于苏北小城涟水,那里是中国典型的平原农业区域。父母都是农民,我通过他们的身体力行,以及我早期从事简单农业劳动的经历,获得了关于中国农村和中国农民的朴素记忆。父亲其实非常聪明,在初二被迫退学(爷爷去世)之前,他的成绩一直是所在年级的前几名。退学之后,父亲早早地承担起照顾身负残疾的奶奶及两个年幼的弟弟的重任,那一年父亲15岁。母亲也不幸,三岁时父母都去世了,跟着哥哥(我的舅舅)一起生活。由于经济原因,妈妈高中毕业之前就订婚了。妈妈成绩也很好,而且很好学,出嫁时还带过来唯一的嫁妆——一本字典。但后来还是丢失了,毕竟农村的生活体系里并不需要多少字面的东西,一切以传统的经验为依据。农村生活没有那么多法律文件为中介(这一点跟城市具有很大的差别),虽然上面会按时发一些宣传性或征购性的法律文件,并且也会要求办最基本的证件(如身份证、结婚证、准生证、屠宰征等),但整个农村生活还基本上处于“不成文”的状态。父母以很传统的方式结合,但他们很恩爱,以至于我有时会怀疑自己所谓的自由恋爱是否可以有跟他们一样好的结果。后来听说,父亲在母亲诞下我这个男孩之后,惊喜若狂——从一开始父亲就将未竟的成才梦想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巧的是,我从幼儿班直到高三,成绩一直是所在年级的前三名。成绩的优越在父母的朴素期待中便意味着要上中国最好的学府——当时他们只知道清华和北大。因此,早在初中时,父母就以某种“先验”的方式规定了我的北大梦。
我也确实以北大为梦想,虽然在高考之前我对于北大基本上处于无知状态。后来,由于青春性格的成长,我开始了一个长达十年的叛逆期(至今尚未完全终结)——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在万马齐喑的高三,开始了一段乌托邦式的情感。这一开始的意义逐步超越了一场普通初恋本身,成为我本科时代持续探讨自我价值的基本精神背景,并进而促使我坚持在法律之外开辟一条“诗性之路”。
任何叛逆都是有代价的,尤其是真诚的叛逆。2001年我第一次参加高考,毅然填报了北大,这是我与北大梦想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不幸落榜。后来我被南京邮电学院录取,本来打算去上的——如果那样,也许我与北大以及公法就没有缘分了。但是,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在我偶然看到母亲在墙角默默流泪(父亲1997年在一场工地事故中跌伤,此时仍未完全恢复),我的心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强烈的刺激和震撼——从青春叛逆中刚刚部分凸显的自我重新被一种责任感所覆盖——我觉得不必去寻找任何其他理由,只为了母亲的一个微笑,我必须再试一次。于是我决定复读。在那一年里,我写了五本日记。复读的最大意义在于接续了我的北大梦,并实质性地促使我开始平衡而深刻地思考自我与人生。这些重要的精神过程基本都是独立完成的,以至于最近北大学工部在制作我的宣传展板时我提供了这样一句话:“每当遇到困难时,都会首先选择向自己的内心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