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陈瑞华现在几乎成了某些人眼中封建遗毒的代名词,尽管任何“美化”陈瑞华教授的言行都可能被视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但我还是认为:目前的中国需要大量像陈瑞华这样的教授,这样的公民。
陈瑞华教授是很有些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风骨的。在北大法学院,陈瑞华教授属于有名的“愤青”;当然,他从不无原则地愤怒,不故作忧国忧民状。他总是从司法实践中的具体事实出发,用法学理论作解剖刀,因此,他的愤怒总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他对恶的制度、恶的人性、错误观点的批判从来都是毫不留情的,他甚至不避讳点名批评当权者、同事和自己的老师,比如他经常批评某强权部门领导,“阿甘事件”后批评过苏力院长,针对“对策法学”、“环人民大会堂现象”批评过自己的老师。在他的课堂上,经常有法律实务界的朋友来听课,面对陈瑞华的“叫骂”,他们虽然心有不快,但也只有心悦诚服。最快乐的是学生们了,因为在酣畅淋漓的批判以后,青年们嫉恶如仇的心理因此得到了宣泄。当然,陈瑞华教授绝非为了批判而批判,也许,他还有更多的想法,比如要激发起青年学生们“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豪气,要让他们从内心里升腾出一种责任感、使命感,让他们明白:老师对你们是有期待的。
陈瑞华教授是真正潜心学问的。一般认为,中国的刑事诉讼理论是比较薄弱的,先天不足,后劲乏力。但是陈瑞华教授从出道至今,短短10年不到,已经出版了四部专著,而且每部著作都有相当大的反响,引用率在刑诉法学界也是名列前茅,足见陈瑞华教授用功之深。从“引申”程序正义理论到建构程序性制裁理论,陈瑞华教授已经走出了一条学术康庄大道。陈瑞华教授之所以能在学术上取得巨大成就,我以为,其天资、勤奋自然助力不少,但更重要的是他始终追求创新,而且能够不断反思自己的学术研究方法。如果说“什么是你的贡献”是苏力教授自己、北大法学院不断进步的动力的话,那么,陈瑞华教授提出的“中国的问题、世界的眼光”也应该是他硕果累累的秘笈之一。一个经常反思自己的学问、反思自己的研究方法的学者怎么能容忍重复别人、重复自己呢?
陈瑞华教授还是一位真正用心讲课的老师。听了陈瑞华教授的课,一些老师说“想自杀”,这当然是夸张之词,但是陈瑞华讲课的精彩在北大法学院确实是首屈一指的。由于对论文要求极严,给分又不高,选他的课的人往往不多(必修课除外),但他的课却是堂堂爆满,如果不提前占位就只有站着听——为了抢座位,本校生与外校生、选课的和没有选课的同学之间也时有冲突。陈瑞华的课这么受欢迎当然有他与邪恶不妥协的斗争精神、学问做得好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很幽默——或者用同学们的话说,能“搞笑”——而且具有高超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多人都会同意,听陈瑞华讲课是一种享受。一般说来,他走进课堂先是把大的要点写在黑板上,然后就一点一点往下讲,边讲边在大要点下面用“A、B、C……a、b、c……”之类符号标记小要点,一堂课下来,黑板上全是他横七竖八、龙飞凤舞的“天书”。由于他喜欢分条讲解,且在很多情况下都是三条,学生们都叫他“三条老师”,简称“三哥”。他上课基本不用电脑、不用讲义,写完大要点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也不打顿。一堂课下来,大家都感觉知识量很大,由于不时“搞笑”一下,却也不觉得劳累。陈瑞华教授是把讲课当成一门艺术来经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