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作者认为权威与自由也处于一种悖论式关系:一方面,在权威不受限制的地方,自由便无保障,甚至可能化为乌有;另一方面,如果没有权威,社会可能陷入无序,那时人们虽然享受“绝对的自由”,但这种自由不过是一种类似动物界的“丛林自由”。因此,就自由与权威的关系而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有无权威,而在于如何使得权威能够最大限度地维护和保障平等的和普遍的自由。
作者注意到,权威的模式和类型总是处在变动之中,从来就没有绝对合理和永远正当的权威,更没有关于权威﹑法律和个人自由这三者惟一正确的组合。换言之,人类社会中不存在解决自由与权威关系的万灵秘方。作者引用了韦伯关于权威正当性的论述,随后考察了现代权威的变化。他认为,随着现代化的进程,诸如部落首领、家长、主教、行会师傅以及君王等传统权威已经解体,新型权威模式开始形成并得到了确立。在他看来,传统权威是垂直的,现代的权威是平行的;传统权威封闭的,现代权威是开放的;传统权威是凝固的,现代权威是流动的;传统权威基于身份,现代权威源于契约。这种二元划分的背后隐含着作者的一种观点,即传统权威之下的人们是不平等和不自由的,而生活在现代权威下的人们是平等和自由的。换言之,传统权威的重点在于维持整体的秩序,现代权威的宗旨在于维护个人的平等自由。他认为,在现代社会,受到推崇的是新生的事物而非古老的传统,是世俗的人事而非神圣的神事,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而非年高德劭的长老。伴随传统权威的解体,现代法律不再是权威强加的命令,而是人们同意的契约;不再是超然的神谕,而是现世的规则;不再是强者束缚弱者的枷锁,而是人们维护自由的利器。
在当代社会中,现代权威一般采取非人格的科层制管理模式,尊奉的主要是形式合理性的价值及其法律,这常使得人们感到冰冷隔膜。权威往往与金钱“结盟”,利用其优势地位和意识形态控制资源,操纵公众,愚弄百姓,而这一切都对个人自由构成了严重威胁。对于当代西方社会权威的这些负面效应,弗里德曼自然不乏认知。
三
在看作者看来,现代的自由人与以往不同,但他/她究竟是怎样一种影像呢?他/她推着购货车在无边无际的超市中徜徉,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穿行,随意挑选自己喜欢的商品或品牌。弗里德曼通过这种隐喻式的描述向读者展现了当代自由的图景。这幅图景所隐含的意象是选择这一概念,实际上作者将这个概念视为当代自由的核心。作者笔下的“超市”可象征丰富多彩的市场,政治竞选的投票场地,解决纠纷的法院,以及宗教“购物中心”或者一种性别“商店”。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图景正是对本书主题“选择的共和国”的形象写照。
将自由概念与选择概念联系起来,并非是弗里德曼首创,但如此看重选择概念对于自由的重要性,则应归功于他。在他的自由概念中,选择概念已经成为了核心,颇有取代自由概念之势。在他看来,有选择即有自由,无选择则无自由,当代以美国法律文化已经进入了一个选择的时代。
他指出,当代为法律所许可的选择范围比以前要广泛得多。例如,人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姓名、食品、服装以及发式;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爱人以及是否生育子女;可以选择自己的爱好、情趣以及信仰;可以选择自己的职业、工作以及生活地点;甚至还可以选择自己的性偏好。这些选择与表现型个人主义并行不悖,在法律上被赋予了权利的形式,并成为生活方式。每个人享有选择生与死、如何生与死的权利;享有选择旅行及其路线的权利;享有选择思想与表达的权利;享有选择工作、思考以及所信仰宗教的权利;享有选择穿衣、吃饭以及性伙伴的权利;还享有选择家庭模式的权利等。在现代社会,所有这些都是开放的,任由个人选择,这就如同开放街角的超市任由人们选择不同品牌的商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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