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自由——原理与应用》序——历史和现实语境中的表达自由
王四新
【全文】
一
现代西方的表达自由制度，与在古希腊、古罗马和中世纪基督教一统天下的欧洲中世纪都能找到的审查制度和审查理念、审查实践有关。英文中的“审查”（Censorship）一词的含义，可以追溯到古罗马在公元前443年设立的审查官及其职责。在古罗马，这种审查官主要负责人口普查。除了统计人口增减外，他还需要随时关注他所负责统计的各个阶层的人的操守。对于不符合古罗马人习俗、道德的作法，审查官有权对其进行劝诫，使其行为符合当时的道德要求。破坏习俗、恶语诽谤他人的言论是审查官关注的主要内容，但也仅仅限于人们在公共场所发表的言论。[1]从审查官的职责来看，他们倒是有几分值得尊敬的地方，全然不是中世纪之后那种令人生厌的模样。
在后来的西方世界，Censorship演变为一种对新思想、新观点怀有敌意、带着偏见的审查。审查的范围也不再限于人们在公共场所发表的言论、表演的节目，而是包括手抄本、印刷品（书籍、杂志）和小册子在内的各种能够传播信息、思想、观点的作品。这种制度成型时期的英国（15世纪之后），审查的对象不仅涉及作者、出版商等直接与作品及作品的传播有染的人，连装订商、发行商甚至读者也不能幸免于难。如果装订商、发行商不慎为没有经过审查的读物提供了服务，读者阅读了非法的出版物，也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刑事处罚。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会损害刚刚起步的印刷业的发展吗？不知道这样做会损害英国的出版贸易吗？不知道是不可能的。那当局为什么还要执意这样做呢？答案非常明了，就是为了控制人们的思想，不让与当局不一致的思想观念动摇占统治地位的权威，不让新的思想、观念甚至是知识破坏当时并不稳定的国内局势。而这种控制对个体自由的危害，对整个民族的危害，也只有像密尔顿那样智力超群的人才能看得清楚。密尔顿在自己于1644年发表的《论出版自由》[2]中，把中世纪一直延续到他所处的时代的书报审查制度，看作是以教皇为首的统治阶层控制人们判断的手段，看作是教皇“把自己的统治之手伸出来遮住人们的眼睛”[3]和教会树立自己的权威而采取的极端卑鄙的措施——“凡属不合他们口味的东西他们都禁止阅读，并且付之一炬”。[4]为了使他们的侵害手段更加严密，他们最后还创制一项办法，规定所有的书籍、小册子或论文，不经两三个如狼似虎的修士批准或许可，就不许印行。好像圣·彼得把天堂里管印刷的钥匙也交给了他们似的。[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