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边境去立法——柏拉图《理想国》的一个注脚
周红阳
【全文】
海德格尔以“存在”之路潜入西方思想史,开拓出来西方思想的一番新景象。《路标》[①]中有《柏拉图的真理学说》一文,从《理想国》[②]的洞穴比喻来注解柏拉图的真理学说,可谓是微妙精深。而对于《理想国》以及柏拉图的其它著作,解释和研究的文献资料是多之又多。真实的柏拉图形象则似乎早已消散在各种阅读柏拉图的进路里边。在持续不断地“创造性误读”过程之中,可以称义的柏拉图思想研究大概都只是依托在某一解经的进路上,为相关的语境所赏识,尽管这也许并不排斥另外新的路数。由于一种偶然的运道,个人的阅读《理想国》正是由海德格尔的著作所引发,走了恰是海德格尔的著作在前而柏拉图的著作在后的阅读次序,并且是在对海德格尔的柏拉图解释的恍恍惚惚间完成的,因此可能参杂了或许是海德格尔的“存在”意象,即是说《理想国》的个人阅读大概是有点绕着“存在”的道了。
《理想国》里边的繁复曲折无需多言,其中的关键如其书名《理想国—论正义》所示,是要探讨一种抽象的城邦组织形式。但在关注政制的叙述内部接入一个洞穴比喻,这似乎有点离题了?既然海德格尔曾经如此留心且停驻观看洞穴比喻蕴涵的真理学说,洞穴比喻当是不简单的。可洞穴比喻放置在关乎政制的“理想国”题域之内,本身的喻义是要或多或少纠缠在政制方面了,也许洞穴比喻成就了解经的一条隐秘线索?
在《理想国》的解读脉络中,一个为学人所周知的学术参照就是《理想国》关系到哲人对城邦民众的教导,洞穴比喻的描述托出了哲人与民众的纠葛:哲人想要教导民众“成人”,民众却不但可能不接受训育,还要取哲人的性命。在洞穴比喻的叙述结构里,洞穴之内与之外的“转渡”似乎是相当关键的紧要处。具有哲人禀赋、极有可能成为哲人的人起先也是停留在洞穴内,只是在一种偶然的好运道的帮助下才挣脱了洞穴内的束缚,走进到了洞穴外的世界,洞穴之内转向到洞穴之外的这种穿越是一个由暗里向光亮攀升的艰苦过程,正是经由洞穴内晦暗不明到洞穴外光天化日的上升之路的“成人”经历(这一上升犹如查拉图斯特拉的“上山”),才使得极有可能成为哲人的人从洞穴内的影子世界挣脱出来,获取了光天化日下的知识教诲,终至于成就为哲人;晓得了真相/真理的哲人返回到洞穴内布道,要教导民众真的知识,于是就可能会起冲突。可接下来的问题是,哲人和城邦之中的民众是如何成就和可能的?哲人是天生的哲人,民众是注定的民众?《理想国》中讲到了人的禀性之不同,有些是“金”质的,有些是“银”质的,有些是“铁和铜”质的,可要是早就已经完全注定,哪还用得着哲人来教导民众,哲人在洞穴内与外的穿越就没了必要,更何况哲人自身也还要经历“成人”的化育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