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阅读与法律史研究——以英租威海卫法律史研究为例
王一强
【摘要】本文以英租威海卫法律史研究为例,探讨了档案阅读与法律史研究的解释学关联。本文认为,在我们摈弃了档案阅读的形而上学时,档案文件本身存在的自身关系向我们敞开。阅读中的主观性因素在其正当性规范下是研究过程不可缺少的积极要素,在英租威海卫历史档案中存在着的那些主题正是通过阅读“偏见”挖掘出的。最后,本文关注了福柯有关档案的知识考古学概念。
【关键词】档案 阅读 英租威海卫法律史
【全文】
“英租威海卫历史档案”(以下简称英租档案)为英租威海卫法律史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原始资料。[1]笔者在研究过程中一再冒出这样的问题:什么是档案,应当如何看待和利用英租档案?这个问题既来自笔者的研究计划,也来自阅读档案过程中的各种偶然刺激,因为每一次阅读你都会在新的档案材料里发现新话题,产生新“想法”,困惑你的问题越来越多,从而让你不得不意识到应当对档案本身以及对档案的态度有所反思。这种反思的结果是,促使笔者意识到档案阅读与法律史研究之间存在着一种具体的解释学关联,选择一种具体有效的解释学路径对法律史研究具有前提性意义。
本文无意于抽象地讨论解释学的那些原则、方法,而是希望在具体的档案文件关系中,以英租威海卫法律史研究为例,盘查解释学得以显示具体效力的某些具体话题。
一、档案文件的自身关系
英租档案的丰富、庞大就象一个巨大迷宫,在你寻找这一出口时,往往带你进入的是另一个入口,它甚至让人想到被胡乱堆积在某个角落里的巴尔扎克原始手稿。它展现了一个五光十色的历史画卷,从制度运做到市井百态,从乡村风俗到各类私人生活场景,几乎无所不及。每当我置身于那些故纸堆时,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阅读冲动:看看某个学校的课程安排,某个学生的成绩单;算算人力车夫的月收入,并与政府官员的收入比较一下;国际形势与国内局势对威海卫烟土生意人产生了什么影响;在骆克哈特(一位在威担任了19年行政长官的中国通)私人信件中,什么地方谈到了他感兴趣的《红楼梦》——一份篇幅很长的档案显示,骆克哈特对中国文学抱有极大的兴趣[2]。这让我产生一种感觉与想法:骆克哈特与英国殖民部越来越疏远的关系与他日益增长的对中国文学的兴趣似乎有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对了解他受中国文化侵染的程度会有帮助,进而有助于了解他在法律解释上可能加入的中国文化的“前见”。正如加达默尔所说:“一切理解都必然包含某种前见”。[3]
然而,当你报以这样的冲动去阅读时,你读到的只是些语焉不详的片段。在这一档案中引起你兴趣的内容,或许你会意外地在另一份档案中发现它的“下文”,但它们同样也是些片段,无法满足你刨根问底的好奇。类似引发福柯创作“无名者生活”的档案材料,在英租档案中屡见不鲜。然而,福柯并不打算看到那些“无名者”生活画卷的长篇,他甚至希望人物本身不引人注目,那些人物属于注定要匆匆一世却不留痕迹的千千万万的存在者。但是,他们在某一刻会“爆炸”,“为一次暴力,某种能量,一种过度的邪恶、粗鄙、卑贱、固执或厄运所激发”。福柯搜寻的就是这些微不足道、难以分辨却能量巨大的粒子。福柯的这种阅读偏好与写作诉求体现了他的后现代冲动。[4]与福柯不同,笔者由于受到丰富材料的诱惑及“历史故事”心理偏好的驱使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看到“下回分解”,除了无名者也想看到有名者甚至显赫如庄士敦[5]一类人物的长篇,但收获无几,几乎总是大失所望。是什么使这些活生生的人物与事件只有作为支离破碎的甲骨文式残片时才保存在档案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