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体验、情绪认知乃至情绪诉求,都是人类生活中天然的存在和不可或缺的内容。然而,人们也日益需要审慎地对待自身的情绪意识,尤其需要对那些在一定群体当中盲目沿袭和传承的群体情绪或情绪认知加以理性的思考和反省。人类社会的历史教训,已经反复地向人们昭示了某些盲目沿袭的群体情绪或情绪秩序,对于社会生产与人际和谐的消极影响乃至严重的危害性;人类生活中曾经发生的、那些由于排斥理性和背弃科学而招致的纷乱、痛苦与灾难,也在反复地告诫人们从那些盲目和狭隘的群体情绪当中逐渐觉悟或清醒。
价值秩序取代情绪秩序的主导地位,是人类的社会生产发展以及人们相应的认知进步所指向的历史必然。社会生活当中价值秩序的自发生成或主动建构,均有赖于人们的理性认知、价值认知的充实或完善;社会生产与协作之客观需要或内在要求的价值秩序,正是通过社会实践与理性认知、价值认知的持续的互动,而不断得到人们更为全面、深刻和具体的体认与把握。
无论对于物质生产还是对于人际协调,理性都要比情绪更为重要。孟德斯鸠曾说过,“人类除了最初的感情而外,又逐渐得到了知识。这样,他们之间便产生了第二种的联系”。 [19]基于人类之理性意识而形成或建立起来的价值关系乃至价值秩序,应当就是人类生活中的第二种联系;同时,这种联系也是标志着人类真正区别于动物和超越于动物的一种联系。人类本身具备着这样的能力,即能够主动地着手进行物质生产和尝试构建人际协调,以创造和谋求改善自身之生活条件与生活内容;并能够通过物质生产与人际协作的社会实践,使自身的认知不断得到充实与进步,进而自觉地运用理性以指引和安排社会事业与生命活动。
理性认知之发展与进步的历史,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人们在长期的、逐渐复杂和不断演进的社会实践当中,与某些群体附着的情绪意识,与普遍的愚昧、迷信和盲从不断斗争的历史,是人们的思想从封闭、狭隘的认识或观念中逐渐得到解放的历史。通过长期的社会实践,通过分析、总结和交流各自的成功经验与失败教训,人们逐渐从盲目、封闭和狭隘的情绪认知和思想禁锢中解放出来,并开始找到了真正能够指引人类创造和改善自身生活条件与生活内容的伟大力量。理性与科学,正在指引着人类走向更加光明和更加美好的未来;人类社会发展与进步历程中每一项重要的成果,无不有理性或科学的光芒在其中闪烁,人们在追求与创造幸福生活的道路上每一次重要的收获,同时也都是对人类之伟大理性的赞美与讴歌。
然而,在对人类的认知发展作出上述积极和肯定论断的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人类的观念以及社会生活尚没有完全地摆脱盲目的情绪意识,当今的世界依然处在诸多非理性的偏执、狭隘的群体情绪的困扰之中。现代社会中的极端民族主义、种族歧视、宗教狂热、金钱崇拜,早已经足够毁灭整个人类却仍然无休无止的军备竞赛,那些本可以避免的血腥、残酷的战争,乃至于某些人群的光怪陆离的服饰、无可理喻近乎癫狂的生活方式等等,都表明尽管人类已经能够创造和拥有高度发达的物质生活条件,但是要彻底摆脱盲目的情绪意识对于人类之社会生活的困扰,仍然需要经历一定的甚至是相当漫长的时间与过程。
人类的协作生产,客观需要并内在地要求着一定的价值秩序;同时,社会生产与协作的发展和进步,也需要社会生活中确立并维系能够符合其客观需要或内在要求的价值秩序。人类的社会生产的发展,始终都在促进着人们的理性认知、价值认知的充实与进步,进而也在推动着人类社会由情绪秩序主导向价值秩序主导的转型。人类社会发展和进步的历史,已经足以证明理性认知与人类的社会生产息息相关,并能够与人类的社会生产相互促进;社会生产与协作的客观需要或内在要求,往往正是在人类的社会实践与理性认知之间持续不断的互动过程中逐渐得以显露和清晰;建立在人们的理性认知和价值认知基础上的价值秩序,往往也是社会生产与协作之正常维系和良性发展的重要前提。
所谓社会生产的客观需要,往往就是通过人类的社会实践,现实暴露出来并已经为人们所认识到的,某些特定的社会条件之间需要加以缓和或化解的不协调或矛盾冲突。而所谓社会生产的内在要求,则往往是客观上存在但尚未被人们实际认识,或尚未得到人们广泛认同,有待于通过社会实践继续加以探究、揭示和验证的,能够有助于协作生产当中提高效率、实现和谐或避免某些矛盾冲突的,一定秩序之具体的条件或内容。
理性认知、价值认知的充实与进步,往往同时也会对人们的情绪意识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随着理性认知、价值认知的不断发展,社会中的群体情绪或情绪秩序,也会逐渐地表现出与理性认知或价值认知相迎合的倾向。理性认知的充实与进步,不仅是社会的价值秩序,能够更好地符合或趋向于符合社会生产与协作之客观需要或内在要求的基本前提,同时也是社会的情绪秩序与价值秩序之间能够趋向和谐并逐步实现和谐的基本保证。
人类最初可见于著述的对于社会与秩序的理解与期望,其中基本上都存在着情绪认知与理性认知的相互交织和矛盾冲突。无论是古希腊的智者柏拉图所苦心设计的“理想国”,还是中国古代的“至圣先师”孔子所期望实现的“大同”社会,都典型地反映着情绪认知主导下人们对于社会与秩序的、糅合了情绪与理性的憧憬或向往。这些糅合了当时的情绪认知与理性认知的思想认识,也就不可避免地会存在着相当程度的不和谐与不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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