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的定义
GATT第17条虽然对国家垄断产品贸易给出了一些规则，但是GATT长期以来没有对“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下过一个定义。毫无疑问，GATT的这个漏洞严重阻碍了第17条及相关规则的有效执行。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到底指的是什么？
GATT第17条仅有4款，涵盖了国家垄断产品贸易制度从实体到程序的基本内容，可以概括为“一个宗旨、两个目的、四个要求、一个例外”。可是该条却并不对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下定义，仅给出了规则的适用范围。[1]从第17条1（a）的规定可以看出，（1）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除了享有特权的各类企业外，还包括营销局等从事贸易活动的政府机构，（2）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从事进出口贸易活动，（3）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享有特权。直到1994年乌拉圭回合谈判中，成员国终于达成了《关于解释1994年关税与贸易总协定第17条的谅解》（以下称《第17条的谅解》），并在第1条对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下了一个“工作定义（working definition）”：“包括营销局在内的政府的和非政府的企业，凡被授予独占或特别权益，包括
宪法或法律规定的权力，而它们通过行使该权力或权益的购买或销售活动，可以影响进出口的水平或方向者。”这个定义的要素有三：（1）主体：可以是政府机构，比如营销局，也可以是非政府的企业；（2）行为：从事进出口贸易的经营活动；（3）权力：享有法定的或者通过其他方式所给予的特权，而该特权的行使能产生影响进出口贸易的水平或者流向的效果。在市场经济环境下，进出口贸易状况应当主要取决于市场价格机制。而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凭借其特权，垄断特定产品的进出口贸易，其行为往往会产生贸易扭曲。与GATT第17条款1相比，“工作定义”对“特权”作了进一步说明，第一次强调了特权的行使要能影响进出口的水平和方向。正如WTO机构在其官方网站上所指出的：“工作定义”中尤其重要的是企业的行为可以“影响进出口的水平或方向”。因为这也正是WTO之所以要规范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的原因所在——减少和消除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带来的潜在贸易扭曲。 正确把握“工作定义”还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1）企业（enterprises）：“工作定义”对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企业的范围表述为“政府和非政府的企业”，《第17条的谅解》的原文使用的也是“governmental and non-governmental enterprises”。“enterprise” 在英语中的原意为，企图冒险从事某项事业。日本人用汉字将其意译为“企业”，后来被传到中国。“企业”虽然最初只是一个经济领域的商业术语，但是随着社会经济关系的不断演进，其含义逐渐变为从事商事经营活动的一种经营实体。我国学界一般认为，企业是指以追求经济收益（营利）为目的的经济组织。[2]但是根据GATT1994附件9对第17条的解释，这种“企业”还包括营销局（marketing boards）在内。一般而言，政府和企业之间是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间的关系,那么营销局作为政府的一个分支机构，似乎不能与“企业”相提并论了？有学者主张把“enterprise”译作“单位”，认为“‘enterprise’在第17条的含义比较广泛，它不仅包括企业或私人企业，也包括政府有关机构或单位”。[8]的确，第17条的主体形式多样，并不限于私营企业。但是，用“单位”来囊括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主体，笔者认为可以商榷。首先，政府设立的部门并非不能从事经营活动，而营销局就是集行政管理与经营活动于一身的一类特殊的政府部门。在市场经济下，政府的经济管理职能得到加强，行政机构的性质也出现复杂化的趋势。市场经济下所有经营者都应遵循公平竞争的游戏规则，因此如果政府部门参与经营活动，就应该与其他市场主体一起接受规则的约束。GATT附件9“有关第17条的解释”对此有特别说明。[4] 并且，第17条第2款明确规定，政府采购不构成国家垄断产品贸易。可见，GATT第17条只调整具有营利性质的组织，用“企业”一词恰恰揭示了国家垄断产品贸易组织（无论是政府机构还是非政府的私人企业）营利性的特征。其次，“单位”在我国已有约定俗成的含义。单位是建国以来我国城市社区普遍采用的一种特殊的社会组织形式，是计划经济时期我国社会结构的基本单元。单位，作为计划体制时代政治、经济和社会体制的基石，有着浓郁的行政隶属色彩。单位制度不仅建构了中国特殊的社会动员和社会整合机制，而且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生存模式。[5]诚然，赵维田教授使用“单位”的概念，是为了避免“enterprises”被误解为仅限于营利性的非政府组织，以强调其广泛的外延——“既有政府占主导所有权的企业，也有国家立法授权作此经营的私人企业，也还有作为政府下属的非企业性质的单位”。但是，用一个有浓郁计划经济色彩的概念来指称国家垄断产品贸易主体，显然是不太恰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