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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地纪念----《流星群》序

  再如伍大为,在四川袍哥中开展过工作的老党员,胡子拉茬,肌肉结实,爱眯缝着眼睛看人。他是“瘴疠之乡”勐赫井中学的校长,温海绵的兄长般的同志。他会说什么?他没能保护好小温,他后悔;他把学生拉上山打游击,为小温报了仇。但是解放不久,他和“边纵”(解放军滇桂黔边区纵队)的战友们就挨了整肃,一顶顶“地方主义”“反动军阀”和“右派”帽子,直到红色恐怖将他吞没,“自绝于人民”,尸骨不存。小说的下卷,便是从文革结束、他的平反开始,倒叙他和小温创办中学的事迹。他,有什么可说?
  还有陶思懿,背叛高官家庭投奔革命的姑娘。一身长及脚踝的蓝布旗袍,白毛衣,平底布鞋,苗条得几乎弱不胜衣。她无条件服从党的铁的纪律,同学们都不知她的身世和身份。她又会说什么?皖南事变后,她也往滇南疏散,有人猜她是共产党了。待到特务进校,搜她的宿舍,只见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掀开床单,一张信笺,秀丽工整的字体,抄了屠格涅夫的散文诗《门槛》(引自上卷第十五章):
  我看见一所巨大的建筑。正面一道窄门大敞着,门内阴森昏暗。高高的门槛前面站着一个女郎......俄罗斯女郎。这望不穿的昏暗发散着寒气,而随着冷气从建筑的深处还传出一个缓慢的重浊的声音:
  啊,你想跨进这门槛来做什么?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待你?
  我知道。女郎回答。
  和人疏远,完全孤立?
  我知道。我准备好了,我愿忍受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打击。
  不仅是你的敌人,而且你的亲戚,你的朋友......
  是的,即便他们给我痛苦,给我打击,我也忍受。
  那么,你准备牺牲吗?
  是。
  可那是无名的牺牲!你会毁掉......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地纪念你。
  特务看不懂,以为是联络暗号。但同学们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诗句:“我不要人感激,不要人怜悯,也不要名声。”门槛里沉默了。
  女郎跨进了门槛。一幅厚的帘子立刻放了下来。
  傻瓜!有人在后面这样嘲骂。
  一个圣人。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回答。.
  陶思懿的原型,我该叫陈琏阿姨,是蒋介石“文胆”陈布雷先生的爱女。和伍大为一样,她在文革中受尽“叛徒、特务”等等的嘲骂;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阿姨之子陈必大兄语),独自跨出了人世。
  一九七一年九月林彪事败,是文革的转折点。自那以后,走资派牛鬼蛇神的日子略为好过,普遍开始质疑“极左”路线。我离开插队的村子进哀牢山教书,生活虽然艰苦,纪律却松懈可喜,经常搭车上昆明等地游玩。父母便让我寻访他们不知生死的老友。渐渐地,居然多数都找到了,报了平安;当然,无一例外,皆在被打倒批斗之列。旅行的胃口随之大增,遂游历全国。到北京,首先拜访的便是董易先生。
  先生家住建国门外社科院机关宿舍。他是老北京,满族,北京的人物风情饮食曲艺,聊来如数家珍。但我最爱听的,还是他对中外文学的看法。因为我知道,他不但博览群书,修养极高,而且早就在写一部当时绝对犯禁,故而不能让人知道的小说。所以谈到云南的过去现在,就问起他的创作。他说,书名《流星群》,取自鲁迅先生《池边》译后附记:“芬兰......Paivarinta有这样意思的话:人生像流星一样,霍的一闪,引起人们的注意来,亮过去了,消失了,人们也就忘却了!但这还是就看见的而论,人们没有看见的流星,还多着哩。”他写的便是那些“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地纪念”的流星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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