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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变迁中的行动者——从梁祝的悲剧说起

  但是由于早婚,这些择偶标准往往变得难以适用。比方说,由于早婚,男子的许多男性特征(身体是否强壮、高大、健康)往往未能充分发育,你就很难衡量他将来是否身强力壮。又比方说,随着社会发展,男子的养育能力已不仅仅取决于体力,而且还取决于并可能日益取决于个人才智,而这种才智在包办婚姻和媒妁之言中也无法辨识,而只有在同人的交往中,包括在同异性的交往中才能逐步展示出来。再比方说,有养育的能力并不一定就有养育的意愿,而养育的意愿在相当程度上往往取决于对方对自己有没有性吸引力,这种以性吸引力为基础的养育意愿他人也很难衡量。但在异性交往中更容易为异性对方所发现,有时即使是短暂的交往,也会为对方发现。[28]因此,我们看到,许多古代戏剧中,常常有落难才子为大家闺秀一见钟情,[29]实际上展示的就是这种社会生物学的道理。但这些问题,都是因早婚而引发的以包办婚姻和媒妁之言为标志的婚姻制度无法回答的。
  因此,要回答包办婚姻制度的这一弱点,就必须有其他制度的补充。在人类历史上,人们逐渐形成以家庭背景(包括身体强弱、家庭财富、家教)来衡量婚配对象养育能力的替代标记。这种替代是有一定的合理性。[30]首先,一般说来,农业社会中家庭财产的创造主要依赖体能,而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体能是可以遗传的(今天,体育运动选拔少年运动员仍然会参考父母的身高体能因素),因此以财富作为间接地测度对方体能和智能的替代指标是可行的。其次,财产是已经累积的物化了的养育能力。因此,在为儿女选择配偶时选择富裕一些的人家,至少是同等殷实人家,是作为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生活更好一些的自然愿望,同时对为下一代的顺利成长和成功提供了条件。[31]因此这一标准并不简单是嫌贫爱富,而是一种因生活需要而必须做出的选择。确实,在没有其他标志证明婚姻对象的潜在生活和养育能力之际,以现有的家庭背景包括财富作为一个择偶标准,对于那些为子女择偶的父母亲来说,一般说来,也许是最实在、最可见、最经济的标准。事实上,即使当今的父母,又有几个人会完全不考虑儿女婚后的家境呢?尽管如今可能会看重一些学历之类的东西,表面看来是对“文化”的要求,但在某种程度上,如今的学历也大致是另一个衡量未来收入状况的标志,就总体而言,学历高的人一般要比学历低的人收入要高。而这些因素往往是青春期的孩子并一定会考虑的,而可能更多考虑相貌或其他性特征的吸引力。因此,在当时社会条件下,包办婚姻看重家庭条件和财富从总体上也是具有合理性。
  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在这种替代性测度机制中,对婚姻双方性吸引力的测度往往是不确切的。因为,性吸引力本身就很难测度,尽管体能、身高、相貌、财富都可能构成性吸引力,但是性吸引力还有其他的因素,例如个性的因素,而且从父母预测儿女也并不总是很准确的(父亲高,儿子并不一定高),因此,在这种媒妁之言和包办婚姻中,确实隐含了婚姻不幸福的因素。但是,首先,这种缺陷在古代或传统社会的条件下很难避免,我们无法生活在完美世界。其次,如果非意识形态地看,今天的自由恋爱的婚姻也未必能解决长期的性吸引力问题,因为许多个人的特点在社会生活中都会发生改变,例如容貌、身体的健康、新的异性的出现等等。现代的婚姻制度仅仅是把这个问题转化为“自己的选择,好坏自己兜着”,因此是隐藏起来了,或者是通过高离婚率转移了。其次,我们必须牢记,古代的婚姻制度首先要解决的是人类的延续问题,“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32]“不孝有三,无后为大”,[33]因此性吸引力自然会排在人类生存问题的后面。
  五.悲剧因素之一:自然与社会
  梁祝的故事以及历史上的许多关于爱情的悲剧故事为我们理解社会和制度提供了一系列启示。我将分别分析论述。
  首先是关于婚姻的社会性质。当代的许多知识分子都强调个人自由,在性与婚姻上,表现为强调婚姻爱情的自由,强调性爱的自然属性,强调所谓的自然法则。作为一种政治追求,这些努力和宣传在今天显然是不错的,并且必要的。但是仅仅有这种理解,其实很可能为这些语词迷住了眼,在语词的丛林中迷路。不错,性爱是作为生物的个体的一种本能。没有这种本能,人类无法繁衍。但是仅仅有这种本能,又是不够的。人如果仅仅作为生物来看,具有很多的弱点。它不如许多动物跑得快,不会飞翔,不会天生游泳,等等。因此,任何个体都必须在群体中生活,才可能生活下来,发展起来。包括人的许多本能都需要社会生活和社会生活中形成的制度才能满足。其实自然本身并不像我们许多知识分子所说的那样是美好的,自然就其本身许多时候并不能满足我们的本能的需要。在自然界的狂风暴雨、雷鸣电闪中,我们会感到恐惧,也许只有许多人的聚居才能减轻这种恐惧,在大自然的灾难中,我们会惊魂落魄,只有人的相互关爱才能使我们略有宽慰。甚至性爱,仅仅凭着自然也不能得到满足;正如本文指出的,在一个生产水平极为低下,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地区,我们甚至难得找到配偶,或者干脆无法繁衍后代。如果没有社会文化的发展,我们就无法感受性爱的美感,我们就没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没有“昨夜星辰昨夜风”,没有“相见时难别亦难”,没有“相见无语,唯有泪千行”,有的也许只是动物对异性的一时冲动;我们就没有自由的恋爱婚姻,有的也许只是包办婚姻。
  是的,在热恋中,当我们花前柳下,海誓山盟,我们感到自然的美丽;但是这一切并不是自然的全部,而且这也是因为有一个现存的社会生活支持之下的自然,一个人文化了的自然。当我们的恋爱受到种种压抑时,我们甚至想回归自然。但是我们能够吗,我们已经进入了现代,我们已经理解了许多,而这一切是不可能退回去的。而且即使可能,我们又真的愿意吗,除了在那虚幻的、不加反思的浪漫了自然的一刻。其实,即使在那一刻,我们也未必愿意回到古代,我们真的愿意只能“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吗?我们真的愿意在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吗?事实上,只要看看古人的爱情诗歌中,大多只是花前柳下,明月清风,最多也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或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但请注意即使是今天人们根本不当回事的“汉水”已经引发了古人的“汉之广矣,不可泳思”[34]的哀怨。在我的记忆中,古诗词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许多当代人的爱情中经常作为背景出现的高山林野、海浪沙滩(他们怎么去呢——要披荆斩棘、跋涉百里?即使去了,他们晚上回得来吗?)。古人的浪漫几乎注定只能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浅因低唱,而不可能是“站成了两个世界”的“白天不懂月的黑”(那英歌词)。是也许这本身就说明了事实上现代人恋爱活动的自然环境的扩展。现代社会的交通以及其他条件都使得我们更自然了,我们的自然更开阔了,在某些方面或某些时候与大自然更亲近了,而不是如同某些现代学者认为的那样更遥远了,更狭小了。甚至,由于现代的避孕技术的发展,我们事实上可能比古人更多享受了性爱,少了很多由于对怀孕、养育之担忧而带来的性爱之压抑和拒绝。事实上,就总体而言,我们的生活比古人更为美丽,现代性至少在许多方面使得我们的爱情更为美丽。社会和文化并不只是压迫我们的,而是支持了培育了我们的需求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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