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的一段回忆
沈宗灵
【关键词】法学教育
【全文】
十八年前的一段回忆
刘作翔
1998年的7月份接到《中外法学》编辑部给我寄来的通知后，勾起了我十八年前的一段回忆。虽然已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它在我的记忆中难以抹去，因为它对我此后的学术道路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大约在1980、1981年前后，司法部在西北政法学院举办了全国第一届师资培训班。我当时作为一名大学二年级学生，结识了培训班的一名学员，“混”进了培训班课堂，作为培训班的一名“旁听生”，从头到尾听完了培训班的全部讲授。来这次培训班讲授的专家，全是当时国内法学界第一流的各学科专家。记得第一位讲授者是北京大学法律学系的张宏生教授。他主要讲授了古希腊、古罗马的法哲学和法律思想。第二位讲授者便是北京大学法律学系的沈宗灵教授。他讲授的便是他后来出版的《现代西方法律哲学》一书的内容。嗣后的讲授者记得还有高铭暄教授、单长宗审判员、吴家麟教授等。这次师资培训班的讲授者可谓名师云集，使学员受益匪浅。
在80年代初期，我国高等法学教育恢复时间不久，能听到这么多著名专家教授的讲课，真是一件难得的幸运之事。尤其是沈宗灵教授讲授的现代西方法哲学，真是给像我这样正处于探寻摸索阶段的学子打开了一扇通往西方法哲学和法律思想史路径的窗户，使我大打眼界。当时我在课堂上拼命地记笔记，力争不漏掉一句话，笔记本真是“龙飞凤舞”，写的那个字只有我自己认识（有时连自己也要辨认良久），别人根本不认识。课讲完了，笔记也记了一大本子。后来，我利用暑假，将笔记本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用16开白纸工工整整地抄了下来，并用牛皮纸给它订了一个皮子，俨然就像在整理自己的作品似的，装订成册，借给其他未能听到这次讲授的朋友、同学看。这本经整理的笔记本，至今我还珍藏着。这也是我惟一整理过的一本较长的听课笔记。大约过了几年，沈宗灵教授的《现代西方法律哲学》出版了，我一对照，就是沈先生这次讲授的主要内容。
我们知道，80年代初，虽然不能说是一个“书荒”的年代，但可读的书很少。在法学界，法学教材、法学专著很少，统编教材还未编写出来，尤其是像较系统介绍西方法哲学、法律思想一类的书，除了一些供批判用之外，基本上很难找到。这对我们这些渴求知识、渴求了解外部世界的学子来讲，能聆听到这样一个系统讲授、介绍西方法哲学的课，真如同“雪中送炭”。当时，在听讲过程中，我时时难以掩饰那种听到新知识的兴奋心情，和知识上的如饥似渴感。当然，当时的学术环境还不允许沈先生的讲授放得很开，他重在介绍，辅之以简略的“批判”。但它的客观效果是使我寻找到了西方法律思想的历史渊流，发展脉络，学派特征，代表人物及其代表著作，而最后一点对我们这些学子来讲至关重要。它使我们知道了欲深入了解西方法律思想的发展，应该去读哪些人的书。嗣后的两年大学生涯，我基本上按照沈先生讲授的线索，去借、去买有关的书籍，并做了大量的卡片，为学习西方法哲学作积累。而更重要的是，通过聆听沈先生的讲课和以后对西方法哲学著作的系统阅读，培养了我对法律思想的浓厚兴趣，对我此后的学术发展道路及学术研究趋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在沈先生来西北政法学院授课期间，有件小事也值得在此一书。有一天傍晚，我散步到当时的幼儿园，忽然发现沈先生和另一位老师在玩幼儿园的翘翘板，玩得非常开心。这使我忽然觉得，在讲台上沈先生一向严峻、严谨的外表下，还怀有一颗童心。这使我想起一句中国谚语：大人者，不失赤子这心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