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的坦白》之引言
宋功德
【全文】
《法学的坦白》到底要做些什么?一言以蔽之，它要倡导一种真诚的法学自我批评。这种真诚看起来似乎有些天真，因为它几乎没有去顾及尝试理性批评的潜在危险，批评这东西很容易遭到误解、甚至被别人利用，尽管理性批评与哗众取宠的揭短、或者幸灾乐祸的取笑之间，存在着根本的区别。在我看来，揭短与取笑之所以不能与理性批评相提并论，是因为前二者的兴趣在于纠缠错误本身，与真理毫无干系；但理性批评却要从问题出发，超越错误，试图接近真理。
不妨请两位著名的哲学家来简述"寻找错误"与"理性批评"的意义。恩斯特·贡布里希认为，寻求真理一定要从寻找错误开始，寻找我们自己的错误，也寻找别人的错误，正是这些错误妨碍了人类的进步；卡 尔·波普尔也说过，人类知识起源于有意识地寻找人类错误的理性批评，倘若没有理性批评--服从于对真理的寻求的批评，人类也就没有知识，从而不可能"通过知识获得解放"。显然，他们是正确的，他们的观点也不难理解；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观点一定会受到普遍的欢迎，相反，可能要受到普遍的抵制--尤其当我们自己在遭遇别人的严厉批评时，情况就往往如此。
就此而言，倘若《法学的坦白》因真诚地批评法学问题而不讨法律学人喜欢--或者令他们讨厌，自然也就不足为怪了，尽管“不足为怪”本身恐怕就是一个没有理由视而不见的严重问题。作为一个批评者，我能面对的是，旨在批评法学问题的"法学的坦白"，也许会引发出更多问题，我想这是正常的，根本就不可怕--即使批评出了差错也总能找到理由被宽容对待；但是，我却难以接受回报"法学的坦白"的流行误解，这种误解很有可能始于书名。
由于“坦白”这个词经常与“交待”连在一起，而“交待”又经常与“罪行”连在一起，这就有可能使我们一看到"坦白"，就有点不自在。其实，“坦白”的词义，其本身高度透明、一目了然，简单得甚至连《辞海》也懒得去解释一下。在这本小书中，我就是在一般意义上使用“坦白”这个词的，或者说，我所谓的“坦白”，就是要超越于人们对于“坦白”的习惯性提防。就此而言，我给这本小书起了《法学的坦白》这个名字，也许会让有些人觉得不太舒服，可这并非我的本意所在。我之所以要用这个名字，用意有二：一则旨在提醒我这个作者在写作时，既不要故作高深、也不必躲躲闪闪，顺其自然、实话实说；二是为了建议读者在看这本小书时，完全不必正襟危坐，面对坦白的法学，你自然也就无须设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