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以自己的死来击破人们对民主的盲目的迷醉,他告诉世人,由多数“无知”的人来决定国家的命运的所谓的民主并非十全十美,这对于我们今天的制度设计有很大的启示。虽然我们无法要求参与决策的人都是如苏格拉底所要求的懂得“绝对本质”的人;虽然在苏格拉底所谓的“那个知道的人”(这种人在苏格拉底看来实际上就是神,也只能是神)出现以前,我们最终选择了民主,但至少在选择决策者时应使其能力与决策内容相当,防止“多数人的愚昧”和“多数人的暴政”。对于民主制度的冷静反思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运用这一制度。
其次,自知无知的观点有助于我们对“权威”产生警惕。也许人类都有崇拜权威的情结,无论是对神,对物或对某个人的崇拜。于是就有许多自称掌握了真理的人把自己打扮成权威供人崇拜,从而去蛊惑、驱使、甚至奴役民众,以达到其目的。历史上有多少自称“奉天承运”的人在干着愚昧的奴役民众的勾当。然而苏格拉底却指出,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活着的有血有肉的人,由于受到肉体的欲望、怕惧、愚昧等种种羁绊,根本不可能认识绝对的真理,绝对的“善”,我们每个人都是无知的。他这种观点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质疑权威的可能。苏格拉底的这种论调当然会让当时的统治者感到惧怕,因为他动摇了他们统治的基石,因此他们只好以处死的方式让他永远住口。人类的认识能力总是要受到种种历史条件的限制,甚至受制于人的理性本身,没有人能宣称自己掌握了绝对的真理,我们只能在一定的领域内接近它,而在更大的领域,却只能宣称自己一无所知。任何一个认识都只能是对“绝对真理”的接近,而非其本身,倘若我们将之奉为神明而顶礼膜拜,最终只能像康德指出的那样:“我们和理智不是从自然引出定律,而是把定律强加给自然”,所谓的“真理”最终成为愚弄和奴役民众的工具。
最后,自知无知对于人类加深对自己的认识也有帮助。它能促使人类反省,从承认无知中不断求知,避免固步自封,陶醉在已有的成就里,或匍伏在权威的脚下。
总之,两千多年前,当人类醉心于自己创下的辉煌的文明时,苏格拉底就以巨大的洞察力看到了人类认识能力的局限,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宣称自己(人类)的“无知”的人。他的观点当然是很难见容于社会的。然而,苏格拉底仍执着于自己的信念,至死不渝,他自比为一只牛虻,在雅典这匹骏马打瞌睡时叮它一下,让它清醒,他把提醒世人当作自己的使命,宣称“只要我还有生命的气力,我就不会停止哲学的实践的教诲”,(4)然而,当时的人却不肯听从他的劝告,不肯承认自己的无知,他们处死了苏格拉底。对于死,苏格拉底是欣然接受的。因为他深信自己可以通过死使灵魂脱离肉体的羁绊,离开这个愚昧的世界,到一个有真智慧、真“善”的境界去。因此,他意味深长的说:“死别的时候已经到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去死,而你们去活。哪一个更好,唯有神才知道了。”(5)通过死,他把希望寄托在神的手里。而在我们这个没有神的世界里,我们却只能靠自己来面对这种无知的命运了。无论我们怎么去看待苏格拉底和他的学说,自知无知的信念始终像上天派给我们的牛虻一样在我们自满时叮我们一下,让我们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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